多彩的 小說 孽海花 第九五回 疑夢疑真司農訪鶴 七擒七縱巡撫吹牛 研究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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話說章直蜚和聞韻高兩人出了什剎海酒吧,同屋了車,一齊向東城而來。才過了東單竹樓,下了石階道,正想進二條衚衕的傷口,韻高的車走得快,忽睹潰決邊渾圓圍着一羣人,都仰着頭向海上看,只認做廳的公佈。失神地多少回着頭,陡感覺到那通告一部分卓殊,錯處正楷,是隸書,忙叫趕車兒勒住車繮,瞄一認,目不轉睛那紙上橫寫着四個寸楷“失鶴零丁”,以寫得奇古雅茂,魯魚亥豕龔上相,誰寫近水樓臺先得月這一筆好字!疾忙跳下車來,恰好直蜚的車也趕到。直蜚半揭着車簾喊道:“韻高兄,你上任做該當何論?韻高作手道:“你快上來,看龔業師的妙文!”委直蜚也下了車,兩人一塊擠到人堆裡,擡頭矚那場上的拓藍紙,寫着道: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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敬白諸君走動者:敢告我昨得奇夢,睡夢東天起長虹,長虹繞屋變黑蛇,口吞我鶴甘如蔗,復明風狂吼猛虎,鶴籬吹倒鶴飛去。失鶴應夢疑命乖運蹇,凝視波斯灣心慘傷!諸君如能代隨訪,訪着我當贈金償!請爲諸位說鶴狀:我鶴輕快白逾雪,玄裳丹頂腳三節。請復重陳其臭皮囊:比天鵝略大,比駝鳥不如,立時連頭三尺餘。請復重陳其趾高氣揚:昂頭眄睨雲際,俯視羣雞如蟻,九皋清唳觸天忌。諸君如能還我鶴,鉑十兩無扣剝;如其知風報信者,折半相酬休嫌薄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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韻高道:“好一篇依樣畫葫蘆宋代戴文讓的‘失父單獨’!不獨字寫得好,文章也做得古樸妙趣橫溢。”直蜚道:“龔師爺偶爾寫隸書,寫出倒樑鵠派的縱姿崛強,不似中郎派的文明禮貌俯仰,真是字假如人。”韻高嘆道:“當此內憂外患接踵而來,師爺系六合人望,我倒可惜他多此一段喜意!”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言論着,不自覺地已開進衚衕口。韻高道:“我輩乾脆奔跑吧!”俄頃,已到了龔府前,妻小投了帖,早有個老門公把兩人老領到苑裡。直蜚留意看那園庭裡的鶴亭,是近日修編,擴大了些,亭裡卻剩餘一隻孤鶴。那四面廳上,窗檻全行卿去,掛了四扇明後奪目的穿珠簾,映着晚霞,一閃一閃的暈成虹彩。龔相公已笑着迎上去道:“韻高也同來,好極了!爾等在何逢的?我和理惺首相正有事和兩位商討哩!”當下盡收眼底高理惺豐頤廣顙,飄着花白的修髯,身穿葛紗淡黃袍,腰繫漢臍帶鉤,掛着刻絲佩件,正西首一張臺上坐着吃點,也半摳身地照看着,問吃過點補幻滅。直蜚道:“徒弟和韻高兄都在什剎海酒吧間上浩飲過了。韻高有一期請航空兵巡弋孟加拉國洋的折稿,和門下研討會銜同遞,恰遇着龔師長派人來邀,明亮老師也在此,之所以拉了韻高一塊兒來。門下想喀麥隆既已毀船接仗,是釁非我開,廟堂怎麼還不下動干戈的聖旨呢?”龔尚書道:“我和高級中學堂自奉派會德意志聯邦共和國談判嗣後,每時每刻到登記處。當今小燕申訴了牙山炮毀運船的快訊,我和高級中學堂都主心骨明發開火旨意,卻被景親王和祖蓀山遮光,說威毅伯有電,要等英使歐格納調處的函覆,這有哪門子辦法呢!”韻高恚道:“這一次景象,全壞在威毅伯憑閒人,稱呼魯莽,實是失之交臂。外族各付諸實施,哪裡標準呢!”普高堂道:“仁弟所論,咱們何嘗不知。但眼下朝政,迥低位十年前了!外有樞臣保持,內有權璫挑唆,威毅伯又執迷不悟膽大妄爲然,而且宮廷火併日甚一日。這回我和龔相公奉派瞭解,老佛爺還傳諭,叫我們整頓振作,不必再像前次經管不宜。咳!我看這回的兵馬特定要糟。不對我崇奉災祥,你想,仲春初一日中的日珥,前日打壞了宮門的大風,雨等而下之降的沙彈,逸樂亭的地鳴,若收集了編起《七十二行志》來,都對錯常的災異。把情慾天變參合開頭,嚇壞國運要下大變。”龔宰相須臾蹙着眉頭嘆道:“被理翁一提,我倒回首前天的奇夢來了。我從八瀛故後,本做過一個很奇妙的夢,夢幻一下白鬚老人在一座石梯子上,領我走下旅很深的優質,漂亮盡處如墮煙海,倒進了一間似廟舍式的金鑾殿。看那配殿裡,當腰掛着一盞琉璃花燈,頂端供着個大年的朱漆神龕,龕裡塑着三尊神像:中坐的是形相軒露,頭戴襆頭,穿着彷彿武樑祠畫像的古裝,裡手裡握着個大龜,相活像八瀛;裡手一度披着一件衲貌似嫁衣,身旁站着一隻白鶴;上首一度懷中抱一個獼猴,遍體花繡,可是咱們穿的蟒袍,卻都把紅巾蒙了臉,看沒譜兒。我問白鬚上人:‘這是啥物像?’那長上只對我笑,老不嘮。我做這夢時,只當是牽記故友,有時候拼湊。始料不及一夢再夢,不知做了多多少少次,連年似的。這一經夠稀奇了!不想前天,我又做了個更奇的夢,我熟睡時好象時值午後,一輪斜日沉在天昏地暗的暮雲裡。忽見東天又上升一個光輪,紅得和曉日不足爲奇,轉手間,那光輪中發出一聲怪響,應時化整數百丈長虹,長蛇似地繞了我房舍。我吃一嚇,目送細認,何處是長虹,紅的忽變了黑,長虹變了大蟒,房舍變了那三尊神像的紫禁城。那大蟒延頭來,開展大口,把那下首合影塘邊的仙鶴,生生吞下肚去。我狂喊一聲,猛的大夢初醒,才明是一場午夢,耳中只聽得轟轟烈烈的風聲,園中參天大樹的摧折聲,門窗砰硼的電鍵聲。恰恰我的侄外孫弓夫和珠小兄弟,他們父子倆跌跌撞撞地奔上,兜裡喊着:‘這日好狂風,把鶴亭吹壞,一隻鶴向南飛去了!’我聽了這話,心目感覺到夢兆倒黴,也和理翁的看法扳平,大有刀光血影、刀光血影之感。自此弓夫見我鬱悒,只道是爲失鶴,就說:‘飛去的鶴,大體上決不會過遠,咱倆何妨出個招子,賞格訪求。’我便陰錯陽差地談到筆來,仿戴良‘失父獨立’,做了一篇‘失鶴零丁’,寫了幾張八分書的‘零丁’,叫拿去貼在街頭巷口。賢弟們在半途不定總看見過罷?賢弟們要領路,這篇小品字雖是戲墨,卻謬蒙莊的《消遙遊》,卻韓非的《孤憤》!”直蜚凜然道:“兩位先生誤了!兩位老師是宮廷中堅,老百姓霖雨,方今一下談災變,一期說夢佔,那些消極氣的座談,該是不得志的文人在草廬吟嘯中發的,實屬臺輔,手執斧柯,像兩位學生無異,該當何論好說如斯嘆氣感喟的清涼話呢!依徒弟愚見,國事更其不便,越要打起全副生龍活虎,解救這個敗局。至關緊要不講空話,要定解數。”高中堂笑道:“老弟熊得上佳。但一說到辦法,即使如此難乎其難。韻高請飭高炮旅巡航馬來亞洋,這到頭是空論照樣措施呢?”韻高道:“高足其一折稿,是未聞牙山信息早先做的,現如今本無礙用了。即替兩位教職工畫策,徒弟倒有幾個囉嗦的手段。”龔宰相道:“我們請兩位來,爲的是要會商定一度下手的舉措韻高道:“學生的不二法門,一、宣示弘旨。照眼前形,泥牛入海講和的後手了,只是趕速明降動武詔書,通告寰宇,必要再上威毅伯的當。二、更定首輔。以來樞府疲頑已極,若仍靠着景王和祖蓀山的阿私固寵,莊慶藩的龍鍾衰邁,格拉和博的稀裡糊塗庸懦,什麼能塞責這種極端之事?沒有仍請敬王出來做個首領,兩位教練也當仁不讓,重操舊業昭和旬前的情勢。三、摘司令官。前線坦克兵魯、言、馬、左,獨家主幹,差之毫釐有將無帥,必另簡資深望重的三朝元老,如劉益焜、劉瞻民等。雷達兵侍郎丁雨汀,坐山觀虎鬥牙危,畏蕙縱敵,極應查究更替。”直蜚搶協和:“入室弟子又在些私見,這兒最要的郵政,還有止萬壽的點景,割除弄權的內監,調處兩宮的觀點。軍隊向,不要專靠淮軍,該參用湘軍的大將。公安部隊主將,無上就派劉益焜。陸海空缺一不可個有膽識、便死的人,何太真既畏葸不前,何妨期騙他的生氣;彭不屈不撓初出時,毫不水兵門戶,也是個倔頭倔腦書呆……”正說到這裡,家人季刊錢爹地端敏來見。龔尚書剛說聲“請”,唐卿已搶步上廳,見了龔尚書和高中堂,又和章、聞二人雙邊打招呼了,就坐下便雲道:“剛收下珏齋由湘來電,聽到牙山音息,激憤完竣不足,樂意殉命,慨允分統憲兵艦隊,直搗曼谷。倘這層做弱,便自率湘軍出關,獨當旱路。只怕樞廷蓄志推宕,託我求字幅和愚直玉成其志,否則他便和好北來。現在時電奏還沒發,專候覆電。我認識字幅也在此間,因此特地趕到商談。”龔尚書眉歡眼笑道:“珏齋可稱戇冠一時。直蜚在此處保他帶隊陸戰隊,不想他已情急了!”普高堂道:“威毅伯本末掩護丁雨汀,樞廷也異樣偏心,公安部隊反手,腳下萬使不得。”龔宰相道:“接統陸戰隊雖然偶爾不能,唐卿兩全其美先復一電,阻他北來。電奏請他縱然發。他這一片舍易就難、忠實威猛的神魂,安安穩穩熱心人畏。不顧,吾輩定要叫他們不虛所望。理翁覺得何許?”高中堂點頭稱是。立土專家又把適才商吧,順次語了唐卿。唐卿也很反對聞、章的智,相再細弱商議了一期,畢竟把應付形勢的大綱支配了。唐卿也就在龔丞相這裡擬好了覆電,叫人送到電局拍發。談了一回你一言我一語,分別散了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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